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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宋风烟路 第768章 清水驿外

作者:林阡 分类:修真 更新时间:2024-04-16 15:01:23

『吟』儿那个傻丫头,竟真去清水驿找海逐浪。刻舟求剑。

她不知海逐浪早已不在彼处――因苏慕梓数日前就着手断绝海逐浪和越野山寨之间的联系,故天池峡极少有人了解海逐浪行踪的变动,『吟』儿和红樱就更加打探不到。

『吟』儿也忘记了,当主人家不欢迎的时候,客人只能碍于压力被迫转移,哪怕他是威风赫赫如海逐浪,他却也同时是苏慕然的手下败将。

虽然海逐浪和越野注定不一样、海逐浪对『吟』儿的关心必然胜过一切,可是别忘了,苏慕然是百变的,是千面的,比如她在沈絮如眼前表现得那么优越,转过身对越野却是楚楚可怜,她对海逐浪,采取的则是动之以情、晓之以理。所以她轻而易举,以未必逊于『吟』儿的口舌,将心急如焚的海逐浪请出了清水驿,并对海逐浪信誓旦旦保证,说一定告诉『吟』儿海逐浪后来的去向。

而『吟』儿,却俨然被蒙在鼓里。或者说,凭『吟』儿想事情的思维,偏偏拐不了这个弯……

事实也证明越野没有兵分两路是正确的,『吟』儿和红樱脱离了险境后并未分道扬镳。他们不理解这样的行为模式,就像『吟』儿也不懂他们一样。

翌日巳时前后,『吟』儿和红樱百转千回,终于抵达目的地清水驿,城寨口意料之中被重兵把守。不知她俩越狱的消息有没有传到这里,谨慎起见还是静观其变再说。

『吟』儿默不作声藏匿于树后,从山坡上俯瞰前方寨口。看侍卫们全副武装、声势浩大,一时之间不能妄动,拳头却捏得紧紧的:他们竟把海将军当犯人一样对待!

“盟主,不如以调虎离山计?我为你引开他们,我可以跑得很快。”红樱低声提议。

『吟』儿盯着经过城门正被盘问的一百姓拉着的一车草,一边摇头否定,一边若有所思。那些士兵实在过分,说什么要查可疑人物,所以刀枪直接往车上扫,一时间『乱』草纷飞凌『乱』不堪。

『吟』儿那时就明白了,天池峡的消息传来了,这些人就是在搜她和红樱。

“红樱,过片刻我潜进城去见海将军,你混进人群里保护自己就好。一切随机应变!”『吟』儿说,红樱一边点头一边急问:“盟主要硬闯?!”

“当然不是硬闯。是你说的,调虎离山。”『吟』儿一笑,『摸』出火折子当下点了,往右小跑一段突然驻足振臂,手上的火顿时远远抛了出去,空中一道拖尾的弧线,陨星般『射』向喧扰的城门,却不偏不倚砸在那一车草上。高手就是高手,瞄这么准。

人声鼎沸的城寨口,无论是兵是匪,一见起火乍惊,当即更加哗然,灭火的扭打的踩踏的『乱』作一团,而但凡有点负责任的,全部都循声找向这天外飞火的来源。

“无端端怎会起火!”“是从那边扔来!”“莫不是金兵偷袭?!”众兵卒陡然警觉,争先恐后蜂拥而上,殊不知『吟』儿声东击西,扔完了火折子就迅即溜到了左边,以无上轻功从坡上俯冲而下,一眨眼就混入了城寨口喧嚷的人群之中。

许是跟着林阡时间久了,竟也被培养成了个纵火犯……

不料那干柴烈火极是凶猛,不仅为『吟』儿完成了『乱』势,更还越烧越旺牵连了好几辆车马,经久不息蔓延了几乎大半个城门,如是,反而耽误了『吟』儿片刻,『吟』儿窘迫地望着被毁的寨口,脸红想着林阡,唉,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!

“盟主小心!”已经距离很远的红樱,突然大声喊叫起来,『吟』儿猛一回神,当即出刀抵御,说时迟,那时快,若非红樱把自己叫醒,这突袭的一剑必然格不开!

苏慕然。

从顾震揣测凤箫『吟』一定会到清水驿当时,越野、苏慕然便立刻动身赶来马不停蹄,当然可以追上一路要躲躲藏藏、遮遮掩掩的『吟』儿和红樱。

苏慕然不是最心急要追到『吟』儿的那一个,但她俨然最聪明、最了解『吟』儿。这样的人,岂可能不识破『吟』儿的小伎俩,怎可能不最先把『吟』儿从人群里剔出来。

不过,这女子武功固然不错,论实力还逊了『吟』儿一筹,好,就趁着越野他们还没过来,先打败了她再说!

“看招!”『吟』儿一刀纵向切后横向切,把王者之刀挥得是得心应手,斩劈之际,袖外两面皆风,攻势极度凶猛。一招的时间即容纳了十式的起承转合,是以既短促又有力,精湛无匹。

“好快的刀……”苏慕然连续几刀都险险招架不住,暗忖竟小瞧了『吟』儿:原来她的武功已经恢复到这样好!事实上,经过单行长达半年的栽培,和这许多天来的韬光养晦,『吟』儿武功不恢复不正常。

人群见状早就一哄而散,城门外的空地上,唯留节节胜利的『吟』儿和连连败退的苏慕然。

仅仅是较量了二十多回合,苏慕然便不敌败下阵来,若非越野及时赶到,苏慕然右臂定然不保。饶是如此,她伤势都显然不轻,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血痕,看得越野心惊胆战,是以毫不犹豫,将苏慕然交给沈絮如包扎后,关心所致立刻冲『吟』儿发起攻击。

『吟』儿为见海逐浪本就斗志十足,适才因苏慕然练手更可谓激战正酣,此刻看来者是实力雄浑如越野,虽不敢怠慢,却更加兴起。身子一侧,刀回剑出,不假思索看家本领应战。

纵然这个名叫越野的前辈在她出道之初便堪称绝顶高手,内力和刀法的造诣在陇右义军当仁不让第一……但『吟』儿,不是初生牛犊了也绝不怕虎!

一声激响,刀剑交错,摩擦光火,力道满溢。那一个回合令『吟』儿虎口微麻,也教越野脸『色』稍变。

“越野,小心!她武功已然恢复!”苏慕然悠悠醒转,不顾流血的右臂对越野提醒,沈絮如埋头帮她包扎,心里不知作何感想。

“是啊!早恢复了!”『吟』儿笑讽,长发洒在剑上,显得格外英气,“说起来,我真要代林阡谢你们!他寻遍了全天下的解『药』,都比不过你们区区几根毒针!”余光扫及红樱已不在人群中,心想我先将越野拖在这里,你去寨子里找海将军出来也好……

想到红樱是那样的善解人意,『吟』儿终于不再分心自扰,凝神聚气制衡了越野十几剑,只苦于找不到转守为攻的机会。不过,『吟』儿虽没占到半分好处,却一时半刻也不会失败。何况她最擅长投机取巧,一看内功外力都比不过越野,就把武功的较量往速度上引,这也是越野一直拿不下她的原因。

而越野之所以『色』变,是因时隔多年,首次重见凤箫『吟』的点苍剑法,原竟是这样的值得审视,那迅疾、凌厉而又灵幻的每招每式,仿佛给这荒凉战野陡然穿『插』进了无穷颜『色』,灰烬中的斑斓。

尽管关心则『乱』,尽管愤怒非常,越野对『吟』儿总是留了三分情,愧疚在前,欣赏在后,何况『吟』儿狂妄的原因他也懂――“林阡”,其实这个名字他也在乎,也忌惮,怎可能真想要『吟』儿『性』命,沉默交手,只想把『吟』儿捉到手上再说。凭他越野的战力,本在李君前和厉风行之间,要拿『吟』儿诸多赢面――却为何此刻被她剑影『迷』了眼,忽然间竟觉得一阵目眩头晕?

越野眼前一黑,莫名就觉头晕站不住,刚要取胜的那一刀,已到『吟』儿脖子旁边却终究移了位……

察觉到哪怕半寸的生机,如『吟』儿那般机灵都不可能放过,何况越野这么明显的失误、破绽?甭管他是失误还是破绽,『吟』儿眼疾手快立马出剑斩向他肩膀――尽管外人看起来这太不厚道,越野刚对她放了水她却反而要越野的命,可是,不这样做『吟』儿哪里逃得走!所以这一剑『吟』儿不遗余力,十成力撞了上去宛如当初风七芜对海逐浪……

砰一声越野被巨力冲开两步,右肩那一块都鲜血淋漓。饶是这令金人闻风丧胆的神威越将军,竟都败在了眼前的纵火犯手里,陇右兵将全部都噤若寒蝉盯着『吟』儿敬畏。苏慕然沈絮如皆是大惊,纷纷上前来看越野伤势,越野举手示意无碍,沈絮如才长吁了一口气,苏慕然则更是连她自己伤势都不顾,满脸俱是关切之意,原来她不是只对海逐浪一个人好……

『吟』儿看到苏慕然的忧『色』,心登时就凉了半截,便那时,听得城门口有哭声传来,众人才知道有兵卒为了救火身受重伤。

“什么?!”『吟』儿暗叫不好,没想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。

“凤箫『吟』,你怎可以这般毒辣!”火势,颤得天一明一晦,苏慕然质问之际,『吟』儿因伤及无辜而无言以对。

“拿下她!”越野调匀气息,对一旁义愤填膺的兵将喝令。

此情此景,『吟』儿纵然是胜了也必须束手就擒,可是就暂时埋没一次良心可以吗,这是个逃离定西的好机会啊,只要再补上一剑,把面前的越野打晕,越野山寨的人就树倒猢狲散,『吟』儿也可以等到海逐浪来……

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孤军奋战的『吟』儿,不仅没有放下武器投降伏罪,反而继续提着惜音剑往最近的越野砍。当此时,越野满心以为『吟』儿会认罪所以转身要走,始料不及『吟』儿会背后偷袭,加之他适才伤势不轻,竟没能对这一剑设防,眼看后背即将中剑沈絮如惨呼一声,孰料那苏慕然奋不顾身扑了上来,完全暴『露』在『吟』儿的惜音剑下……

『吟』儿实在无法预知这样的一幕,眼睁睁看着这一剑凶恶刺入苏慕然背上,随之而来的则是越野震惊的脸『色』和凌厉的目光……

这一幕其实『吟』儿记得,吕之阳偷袭林阡的时候,自己明明不认得他却想都没想就挡在他身后了,向将军说那是爱侣之间的本能反应。『吟』儿也永远记得那夜林阡的表情和眼神,跟现在的越野多么相仿……可是,越野你当着沈絮如的面对苏慕然用这样的感情流『露』吗,用林阡对『吟』儿的感情流『露』吗,该置沈絮如于何地呢,『吟』儿眼眶一湿,几近忘了这一回自己才是末路凶徒,也忘记凶神恶煞到这一刻的自己、还来不及把惜音剑抽回去,只怕这一抽回来,要扬起几丈苏慕然的血……

尚不知苏慕然是生是死,便听得越野狂喝一声,一把将惜音剑夺住,同时将『吟』儿甩开老远。好强的力道!『吟』儿被这一股罕见的强力冲出,勉强站稳惊见剑已脱手,上前几步想抢回来,然而十步以外到处都是越野危险不能靠近的气场!『吟』儿咬牙鼓足气力上前一步,刚把王者之刀提在手上要再砍,忽然,刀尖一抖,手腕一麻,似有一粒石子打在刀面上,偏移了『吟』儿的杀机。

对,一定是海将军到了,顾全大局他确实应该把『吟』儿的刀弹开。『吟』儿面带笑容转过脸去要唤出一声海将军,却意料之外手上的刀被第二道飓风一卷,脱手而去……这不属于石子,不属于掩月刀,以绕、卷为基本的兵器,属于鞭,『吟』儿一怔还没想明白,转过身却毫无防备地看见一张熟悉却猝不及防的脸。代替海逐浪的豁达与豪爽,换成飘然出尘、却冷漠如冰。

是啊,怎会是海逐浪,他再怎样也不会对付他送给『吟』儿的王者之刀。那这一鞭呢,又属于谁?一鞭动,满蹊风……万料不到会在这样的境地里重逢!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『色』的『吟』儿,都陡然面『色』惨白地脱口而出他的姓和名:“越风……?!”

海逐浪不在了,住在清水驿的是越风。『吟』儿彷如一个靶子,眼睁睁看四面八方的雕翎扑来,无能为力。

其实风七芜见过越风,知道他在陇右江湖,却于烽烟之外惩恶锄『奸』,与叶阑珊一同悬壶济世。浪迹于平淡之中,不追逐霸业功名。

可是他毕竟姓越啊――他的哥哥是越野,他的父亲是越雄刀!陇陕这支历史悠久的义军,应有一半是他来继承和发扬,他虽无一腔热血,却有一副好的心肠,他之所以要选择在陇右漂泊,不正因为他要照应越野吗。只要越野有求于他,越风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,因为『吟』儿亲眼所见过,当年的苍梧山绝顶,当东方雨一掌要把越风劈下山去的时候,是越野提起石暗沙的后心不顾一切地扔了过去,越风脱险安然、越野却身中剧毒。冷风中,越风问越野为何要救他,越野说,任何哥哥,见到弟弟涉险都会这样,这就是亲情,血浓于水。就那么简单的一句话,令孤高而古怪的越风动容、软化。越风差一步就误入歧途,却被亲情拽了回来。但现在,走错路的越野,竟要把越风拽入?!

是了,是了,红樱说寨子里来了些陌生人,郭傲的加盟令苏、越两家的势力造成了不平衡,那么,越野必然以防万一要找外援,有什么外援,能比自己的亲生弟弟更值得信任,何况越风做过多少年小秦淮的副帮主、哪怕在林阡帐下都是一等一的地位?!所以在郭傲出现的这些日子里,越野都让越风暂居清水驿,名义上是接他小住,实际,却是给越风时间考虑,同时震慑苏慕梓和顾震。确然,若他兄弟联手,越家必定重振雄风,苏、郭不堪一击,局势必定改写。

却到底是为什么,此刻越风看着『吟』儿的时候,没有往日半丝温柔,反而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冷傲、不通情面?『吟』儿一怔,她知道他现在才出手,不代表现在才到场,他很可能早就在观战,看见了她和越野、苏慕然的所有交流――看见越野留情她却得寸进尺,看见城门失火她却知错不改,看见她因为拒捕而竟然偷袭他的兄长还把苏慕然刺成了重伤。『吟』儿的种种罪行都烙印在他眼里心上,这一刻『吟』儿知道他看到的都太不巧了,苦于无法辩解。便那时,苏慕然晕了过去还生死未卜,而一想到城门口还伤了几个无辜,『吟』儿心里就更加难受。

心境大受影响,手里还没了兵器,教『吟』儿怎么打得下去?愣怔怔看着越风,『吟』儿眼里的戾气和战意一干二净,袭上一丝期待的厚望。期待越风理解她的行为,期待一切有转圜的余地。

却得来一句“你实在太过分。”越风说。不分青红皂白,不管前言后语,这副坚硬如冰的模样,一如当年孔望山上的他,抚今鞭不容置喙地封锁了『吟』儿的去路。与那时不一样的是,今次不再为了什么贝壳而是为了各自的正义和立场,今次越风不是罪魁祸首『吟』儿才是众矢之的。

“过分?只要想到你与我怎会都站在这里,你就该知道到底是谁比较过分!”『吟』儿到此刻还有希冀,希冀越风分清是非、站对立场,提示他自己原是被越野掳来了定西。

“哥哥,大嫂,你们带慕然先回,我押着她随后就到。”越风看苏慕然支持不住,故而转头先说。

『吟』儿心不禁一颤,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。慕然?慕然?越风竟称呼得这么亲近?难道说,连越风也?

『吟』儿当时什么希冀就都没了,难怪越风可以这么多年都不回南宋去,难怪越风一直不肯答应襄助越野,难怪阑珊跟着越风很多年越风都不肯娶她,难怪越风刚才一直都不动手可苏慕然一受伤他就动手!好一个越风,原不过是这样的无耻之徒!一边好像还放不下抗金联盟的情谊,一边却跟这个千娇百媚的苏慕然千丝万缕。

『吟』儿忿忿瞪了他一眼,尽管抚今鞭还威胁着『性』命,可就是执拗着要拾起王者之刀。然则他稍一运力,她便跌倒在地,够不着那把刀了。

“还想要刀作甚?”越风的语气里饱含失望。

“那是海将军送我的刀!是自己人的刀!”她对他何尝不是失望之极,冲着他愤怒并骄傲地大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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